巫師背負文化傳承的重擔,曾經一度被汙名化。中研院民族所研究員劉璧榛長期研究原住民族巫師議題,她觀察自從《哈利波特》電影主角在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冒險故事風靡全球之後,巫術愈來愈受到年輕人的嚮往,也愈來愈多人接受「巫」的存在,在觀念上已經翻轉中世紀「獵殺女巫」時代的負面印象。的確,筆者在進行採訪時,有許多位巫師表示,現在已經有愈來愈多的年輕人願意學巫。
達仁鄉公所開辦巫師研習營
近代有許多巫師都憂心忡忡,擔心後繼無人傳承,臺東縣達仁鄉鄉公所因此曾於數年前開辦巫師研習營,邀請已故的土坂部落排灣族首席大巫師朱連金擔任講師,當時身為傳統領袖家族成員的包惠玲、呂美惠便理所當然地成為學員。習巫必須對祭儀文化有高度認同與毅力,歷經數年的學習,僅有少數幾位成功立巫,成為真正的排灣族巫師(pulingau)。
排灣族的巫師包惠玲曾參與巫師研習營,她表示習巫的過程真的非常辛苦。(攝影/林瑞珠)
原住民族與漢文化的激盪
有些巫師兼具漢人神祇乩身的身分,例如臺東紅葉部落的古天生,他先成為布農族巫師,後來也被五府千歲感召,成為排行第五的范王爺的乩身。他有請示過兩邊神明,並經過同意,才可以兼具這兩種靈媒的身分,信徒來問事,他會讓對方選擇要問哪一尊神。他表示:「不管是巫師還是乩身,都是神明的代言人、執行者,雖然有時候信徒一來,在初步提問、分析問題之後,答案便已經了然於心,但還是會請神做主,不能隨意自作主張。」
善用網路及思索現代觀念的衝撞
年輕人熟悉網路運作,22歲的太魯閣族巫師何盈輝平日也常在社群媒體抒發心情,有人便因此找他幫忙。例如有位在大城市出生長大的阿美族族人,因為靈擾而透過社群媒體來尋求協助,何盈輝就運用視訊通話來互相溝通,後來才發現是祖靈要這位族人回原鄉部落拜拜。另一次,是一位香港人在別處做過靈療,但執行者有所疏漏,沒有把靈請走而讓他受到干擾,他便透過社群媒體找上來,何盈輝也是先請示祖靈是否願意幫忙,待獲得准允後,一樣藉由視訊來幫這位香港人解決問題。
事實上,讓何盈輝感到困擾的是現代觀念與原住民族文化的衝撞,例如「性」在太魯閣族gaya裡有嚴格的規範,像是嚴禁婚前及婚外性行為,因此曾有許多二、三十歲的部落同儕找他幫忙,都為了這樣的事情,而且受到靈擾的人通常都是男方,他們經常不敢言明,支支吾吾地。何盈輝分享,有一回,一位部落妹妹未婚性行為之後,男友連續三天都做惡夢,前兩天夢到太魯閣族的族靈要趕他離開,第三天夢見自己發生車禍,何盈輝一聽,便跟妹妹說:「妳有兩個選擇,分手或是我幫妳解決。」想不到妹妹尚未做決定之前,男友就嚇到提議分手了。這些案例,都讓何盈輝思考如何在傳統規範與現代思潮下,走出一條「中間的路」。
年輕、高學歷的未來巫師
相較於他人擔心現代巫師的傳承問題,鄒族巫師安金立比較不擔心這個部分,他表示自己剛學巫的時候,鄒族巫師人數最少,只有三、四位,後來有人積極學習,最多可達11位。近年來,他刻意栽培五、六名年輕巫師,都是有慧根的小孩,言行舉止十分合宜,喜歡與長者相處,對文化有興趣,而且都有相對應的夢境顯示其帶有巫師天命,並有靈界的神祇明確表示會指引他們,讓他感到欣慰。安金立已經為這幾位年輕人開天眼,但「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最終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修為。
現在教育普及,高學歷巫師所在多有,六年前新任的邵族先生媽郭素秋乃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副研究員,因為有考古學博士的專家身分,格外引人注目。而這並非特例,像是東華大學原住民民族學院的副教授巴奈.母路也是里漏部落阿美族巫師團的一員,還有臺東土坂部落的排灣族巫師團團長包惠玲也一邊攻讀博士一邊擔任公職。這樣的高學歷光環也翻轉了一些人對「巫」的偏見,巫師的形象與地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邵族先生媽郭素秋(圖左二)乃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副研究員,兼具考古學博士的身分。(攝影/林瑞珠)